我们的股市里有很多资本的“系”,好似大佬布的局,德隆系、明天系、海航系、安邦系、复星系……这些系起来的时候一般都牛逼哄哄,然而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,很快的崛起,又突然的垮塌,加上掺杂之中的各种权钱交易,政商勾结,一般给人的观感都比较差。
今天我们聊的是个新派系——药明系,一个医药研发外包的商业帝国。药明的故事开始于2000年,主角是时年33岁的归国博士李革。
李革,1967年出生于北京,其父母从事化学相关研究,他于1989年从北京大学化学系毕业,获得化学学士学位,之后赴美深造,于1994年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取得有机化学博士学位。博士毕业后,李革加入美国Pharmacopeia Inc.公司,担任创始科学家、科研总监 。这段经历让他积累了宝贵的药物研发经验和公司运营管理经验。1995年,Pharmacopeia公司在纳斯达克成功上市,也使李革对资本市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。
药物研发、运营管理、资本运作,后来都成了李革的看家本领,帮助他一步步搭建起了自己的医药研发外包帝国。
2000年,李革博士放弃在美国的事业,回国创立公司,将“医药研发外包”这一模式引入中国。药物研发过程漫长(平均十年以上),成本高昂(动辄超十亿美元),且风险极高(成功率低至0.01%),医药外包公司(CXO)可以帮助制药企业降低研发费用的同时加快药物研发进展。
公司从650平方米的实验室起步,在成立后的几年里,它迅速将服务能力从合成化学拓展至工艺研发、生产及生物分析等领域,构建了一体化平台的雏形。药明康德的核心愿景是“让天下没有难做的药,难治的病”。同期,西子湖畔的杰克马也正在为他的愿景“让天没有难做的生意”打拼。
随着实力得到认可,药明康德于2007年成功在美国纽交所上市。但是,2015年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,为获得更合理的市场估值并更贴近本土市场,药明康德启动了一系列复杂的资本运作:私有化退市并“一拆三”在香港和内地重新上市。
公司将不同业务分拆为三块:合全药业(主营小分子药物CDMO)于2015年挂牌新三板(后又退市)。药明生物(主营生物药CDMO)于2017年独立在香港联交所上市。药明康德主体最终于2018年在上交所挂牌,并随后在香港联交所上市,完成“A+H”股双平台布局。
这一布局拓宽了融资渠道,也极大地提升了公司在国内外的品牌影响力。更重要的是,无论以李革为首的公司创始人团队,还是为私有化提供资金支持的财团,财富都获得了大幅增值。
药明康德回归后,整体市值实现大幅大提高,“一拆三”方案实施后,整体募资超过60亿元人民币,占到其私有化时33亿美元市值的接近三分之一。私有化回归成功后,三家公司整体市值之和约为1900亿元,相较私有化回归时33亿美元的价格,药明康德总体市值涨幅起码超过8倍。
当然,这里面也有公司业绩持续增长的贡献,2014年药明康德全年营收约为41.25亿元,实现净利润6.8亿元。而在18年上半年,三家公司实现的营收及高达66.75亿元,实现净利润17.85亿元。
无论是对公司的运营管理、药物研发,还是资本运作,李革都取得了巨大成功。研发能力强,已经很厉害了,他还会管理,这很牛逼了吧,结果资本运作还玩的这么6,不愧为北大学霸。
从这一连串资本运作中,大佬们拿到多少好处呢?上面说的,可能还不够直观,我们举个例子。
药明生物的大股东为Biologics Holdings,在IPO之前其持有公司88.74%的股份,IPO后,持股比例依然75.43%。从2017年至今,Biologics Holdings对药明生物进行了13次配售减持,这使得其持股比例从上市初的75.43%一路骤降至13.82%。经过这一路的减持配售,Biologics Holdings合计从二级市场获得资金806.56亿港元,药明康德和实控人李革团队为最大赢家。
直到如今,像这样的减持还在持续进行中,2025年10月29日,药明康德发布公告,其实际控制人控制的多名股东计划减持公司股份最多2%,按公告当日收盘价计算,约63亿元人民币。
事实上,在主体业务分拆上市后,药明系也并未停止脚步,而是转向精准孵化和前沿卡位。药明系是在一层层的派生中逐步成型的,药明康德是基础,是开始,它是药明大家庭的底座,也是一个大型孵化器,孵化出来新业务、新方向,分拆后独立上市。
第一个是分离生物制药业务成立药明生物,生物制药是当前医药行业增长最快、最具创新活力的领域。生物药是利用生物体(如细胞、微生物)合成的大分子物质,通常是结构复杂的蛋白质、核酸等,在治疗肿瘤、自身免疫性疾病等复杂疾病方面展现出巨大潜力。
第二个是分离生物药里面的ADC成立药明合联,它是药明生物与药明康德子公司合全药业于2020年合资成立的子公司,2023年独立上市,专注于抗体偶联药物(ADC)及生物偶联药物(XDC)的CRDMO服务。其技术整合了药明生物的大分子能力和合全药业的小分子能力,形成垂直领域优势。
ADC是生物成分(抗体)与小分子药物(例如细胞毒性有效载荷)通过化学连接子结合的复合物,ADC药物通常利用抗体与癌细胞表面的肿瘤特异性抗原结合,将有效载荷递送至系统,并在胞内释放有效载荷以杀死癌细胞,ADC可以说是一种精确制导导弹,相对于传统化疗的杀敌一千,自损一千,ADC的精准打击可以大幅提高药物的安全性和疗效。
第三个是生物药里面的细胞基因疗法药明巨诺,它是药明康德和与美国巨诺公司于2016年共同创立,2023年上市,与其他药明系公司的外包主业不同,它是一家专注于开发、生产及商业化细胞免疫治疗产品的创新型生物科技公司,也就是最近几年比较火的CAR-T”治疗,它先从病人身上提取出免疫T细胞,然后利用基因工程技术,在体外引入能让T细胞识别特定肿瘤细胞并杀死肿瘤细胞的基因片段,这种CAR-T细胞在实验室中大量培养,之后再把扩增后的这种“加强型”免疫T细胞回输到病人体内进行治疗。
分拆上市模式让新业务能轻装上阵,快速吸引专业人才和资本,也让李革的个人财富快速增值。如此这般,药明康德从一家公司变成了一个药明系。
1、资本逻辑:独立融资平台,支撑高速增长。生物药和ADC是典型的技术和资本双密集领域,需要持续的巨大投入,药明巨诺更是直到现在还在持续亏损。通过分拆,新业务都获得了独立的上市地位和融资平台。它们可以直接从资本市场募集资金,用于快速的产能扩张和技术升级,而不必完全依赖药明康德的内部资源分配。
不同类型的业务在资本市场上的估值模型和增长前景不同。独立上市的公司可以吸引更精准的投资者群体,从而可能获得更高的整体估值。生物药和ADC药物CDMO业务因其高增长潜力,独立发展远比在母公司体系内更受资本市场青睐。资本市场可以分别根据小分子CRDMO和大分子CRDMO的估值逻辑给予定价,避免“大锅烩”带来的估值折价。
2、业务逻辑:专注才能极致,分立释放价值。分拆能够让各子公司更专业地管理资源、招聘专业人才、制定针对性的研发和产能扩张策略,避免在大集团内部因业务差异大而导致的资源分散和管理低效。分开后,两家公司可以更灵活决策,快速响应各自领域的技术变革和市场机会。
3、地缘政治逻辑:分家自立,撇清关系。在近年,中美脱钩断链的逆全球化大背景下,药明康德一直是美国的潜在制裁对象,近期美国出台的《生物安全法案》(BIOSECURE Act)等法案给公司带来了持续的政治压力和市场担忧。通过分拆上市,以及持续减持,逐渐淡化的股权关系有助于降低整个“药明系”的关联风险,避免火烧连营,一损俱损。
今年,药明康德多次出售英美细胞医疗业务,将间接全资子公司 WuXi Advanced Therapies Inc.(美国业务运营主体)和 Oxford Genetics Limited(英国业务运营主体)的全部股权出售给了美国一家医药基金,此举一定程度上也被市场解读为应对这种外部环境变化、降低合规风险、剥离敏感业务以“渡劫”的战略举措。
当然,如果我们换个角度看,分拆上市也存在很多负面影响。
1、对母公司的“吸血”效应:分拆后,最优质的增长业务和投资机会会流向独立上市公司,可能导致母公司自身增长动能减弱,估值承受压力。
2、激烈的市场竞争:分拆出的公司需独立面对市场竞争。如今的ADC CDMO领域已是红海,药明合联需要与龙沙(Lonza)、迈百瑞等众多对手竞争,成功并非易事 。
3、协同效率的挑战:尽管强调协同效应,但成为股权独立的上市公司后,各公司之间的业务协作、利益分配会比同属一个集团时更为复杂,管理协调成本可能增加。
4、信任危机:分拆-上市募资-减持,通过分拆实现最大化各业务板块的资本价值,并在市场估值高点有序退出,李革实现了个人和早期投资人的财富最大化,其操作更像是一位顶级的“资本架构师”而非传统的实业家,投资者难免会对其操作动机产生质疑,是真想把企业做好?还是只想卖个好价钱?
谈下我个人的感受,我对李革、对药明系的整体观感中性偏负,精明有余,而踏实不足。最后,我们再从基本面、从财务角度看下药明系各家公司的投资价值。
1、药明康德
23年的年报公司的业务还是化学业务(WuXi Chemistry)、测试业务(WuXi Testing)、生物学业务 (WuXi Biology)、高端治疗CTDMO(WuXi ATU)、和国内新药研发服务 (WuXi DDSU)。如前所说,公司最近一直在出售高端治疗CTDMO(细胞基因治疗)部分的业务,加上国内新药研发服务收入一直没起色,到25年中报,公司业务划分是化学、测试、生物、及其他。
按收入占比说,化学业务是绝对的大头,根据25中报,化学业务收入占比78.4%,毛利占比86.5%。虽然,化学制药相对老牌,但仍然是目前医药市场中体量最大的板块,化学药是通过化学合成或从天然物质中提取、合成的小分子物质,结构相对简单、明确,我们日常接触的药品大部分属于此类。
药明康德的服务范围覆盖从概念产生到商业化生产的整个流程,包括R(研究发现)、D(工艺开发)、M(商业化生产)。
服务区域包括中国、美国、欧洲及全球其他区域。其中,境外收入是大头,占比78.7%,单美国就占到70%,毛利占比87.9%。
从盈利能力看,公司的净资产收益率基本维持在15%以上。18年开始的下滑,应该主要还是公司上市融资后,净资产大幅增加导致分母变大。
公司的净利润率也常年维持在20%以上,从净资产收益率和净利润率基本可以定性公司优秀,底色是不错的。
从成长性看,初看其营收,22年增长见顶,最近几年明显乏力,考虑22年新冠项目大单影响,核心业务是在24年出现明显放缓。
25年前三季度,营收又开始出现两位数增长,主要来自TIDES 业务(寡核苷酸和多肽)的高速增长,25上半年TIDES 业务收入人民币 50.3 亿元,同比增长 141.6%。全球GLP-1类药物(如司美格鲁肽、替尔泊肽等)市场需求爆发式增长,极大拉动了上游多肽原料药和CDMO服务需求。
当然,这也得益于公司富有前瞻性的提前布局,公司早在约2011年便开始布局多肽研究,并于2018年整合推出TIDES平台,多肽固相合成反应釜总体积从2019年的500L迅猛扩张至2025年底计划超10万L,产能全球领先。但是,反过来说,后面别人产能跟上以后,也就很难这么舒服的赚钱了,并且,公司也主要依赖少数核心客户(比如礼来),订单持续性存在风险。
从地区分类上看,业务增长主要来自美国,国内收入持续乏力。根据25中报,公司持续经营收入人民币 204.1 亿元,其中来自美国客户收入人民币 140.3 亿元,同比增长 38.4%;来自欧洲客户收入人民币 23.3 亿元,同比增长 9.2%;来自中国客户收入人民币 31.5 亿元,同比下降 5.2%;来自其他地区客户收入人民币 9.0 亿 元,同比增长 7.6%。
公司收入对美国重度依赖,这如果放在10年前,绝对是牛逼的表现,然而,世事无常,如今脱钩断链,美国的反复无常,如同悬在投资者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严重压制了公司的估值。
无论是创新药研发,还是具体的医药外包,都是资本和智力密集行业,虽说公司于医药现在还比不上台积电于芯片,但是,不论是在R(研发)还是D&M(工艺和生产),公司都确实有明显规模优势。“一体化、端到端”的研发平台,无论是全球top20的头部药企,还是创业小公司,都有合作。但是,公司长远发展也存在明显隐忧,收入来源过分依赖美国,存在地缘政治风险,以及国内市场增长乏力,貌似成本优势在这里不中用。
后面有时间再写下,药明生物、药明合联、药明巨诺,敬请期待!













